| 思想政治工作需要新方略、新话语 | (来源：中宣部《时事报告》)
□ 夏学銮 王长存 赵 晓
开场白：2000多年前，古希腊学者亚里士多德认识到“人是政治动物”；200多年前，英国学者亚当·斯密提出“人是经济动物”；进入21世纪，人们意识到“人是文化动物”。其实，无论“政治人”、“经济人”还是“文化人”，展现的都是人的不同侧面。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坚持全面、协调和可持续发展的指导思想，需要“全面发展的人”。围绕这个目标，思想政治工作应该发挥什么作用？引人思考。
思想政治工作不是万能的，没有思想政治工作是万万不能的
主持人：有人认为，50年代是把人从个体向集体引，现在是从集体向个体引，集体主义观念越来越淡化。甚至说：“理想是空的，理论是虚的，金钱是实的，权力是硬的；要抛弃空的，扔掉虚的，捞取实的，占有硬的。”思想政治工作不那么要紧了，甚至可有可无。各位怎么看？
王长存（国防大学教授）：我们常说思想政治工作是经济工作和其他一切工作的生命线，这是有道理的。人的思想是行动的先导和动力，有正确的思想才有正确的行动，有积极的思想才有积极的行动。人心正，力无穷；人心齐，泰山移。
当然，思想政治工作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思想政治工作是万万不行的。当前，大家都觉得思想政治工作效果不大理想，不合人意之处颇多，但决不应当由此引出在新形势下思想政治工作无用的结论。面对新时期出现的一系列新情况、新矛盾、新问题，就认为思想政治工作“无能为力、无计可施、无可奈何、无所作为”的思想，是完全错误的。假如真正放弃了思想政治工作，其危害就会立即显现。浙江一家各项经济指标在国内同行中名列前茅的国有企业，由于其在发展上存在重效益、轻思想工作的倾向，企业缺乏亲和力，职工离心离德，2000余名职工停工半个月，造成经济损失350万元。
当前，思想政治工作遇到不少困难，今后的困难可能会更多，实际工作本身也存在不少毛病，但绝对不能削弱，也不能放弃。胡锦涛同志指出：“面对新的形势，我们的思想政治工作必须加强而不能有任何削弱，必须进行创新而不可裹足不前。”
赵晓（北京大学博士后）：现今人们日益重视人力资本，视之为经济进步的最重要因素。舒尔茨在《穷国的经济学》中说：“人的能力和素质确是决定贫富的关键。”人力资本的最奇特之处就在于，它与物质资本是不同的，不可能像按电钮一样输出预定功率、以及作预期的行为。一个人可能是好人，可能是坏人，可能是有用的人，可能是无用的人，可能是大有作为的人，也可能是无精打采的人。即使是一个天才，也完全可以在瞬间毁灭它的全部人力资本。这在根本上取决于文化的软件作用，取决于思想政治工作能否发挥作用。
地球变小了，时间变短了，国内外八面来风，影响人们思想的因素多样化了
主持人：有份调研报告归纳了转型期人们思想上有五个“同在”：观念更新与价值取向错乱共处，对成就认同与对现实不满相随，乐于奉献与讲求实惠相伴，忧患意识与失望情绪交织，共同理想与信仰多样并存。这样一种概括，反映了什么样的道德观、价值观现状？
王长存：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社会经济成分、组织形式、利益分配和就业方式日益多样化，导致社会阶级和阶层划分、人员成分比过去复杂多了，而且许多人在不同所有制、不同行业、不同地域之间流动频繁，职业、身份和生活环境经常变动。人们的社会生活方式受影响的因素多样化了，社会利益主体和价值取向多样化了，思想观念也随之变得五花八门、色彩斑斓。随着对外开放扩大和现代信息传播手段广泛普及，地球变小了，时间变短了，国际国内八面来风，都会对人的思想产生不同性质和不同程度的影响。
赵晓：价值观必然要伴随市场经济发展，特别是经济全球化发展潮流而变化。企业如何顺应这种变化，是值得探讨和思考的课题。现在提倡企业要“走出去”，到国外去发展，但我们的经营理念、价值观是否适应国际市场的要求呢？比如，国内有些企业提出“以产业报国为己任”，这对于激励企业员工的工作与创新热情当然有积极意义，但是在国外号召员工，就未必行得通。报国是我们的目的，但不一定非要挂在嘴上。有家生产清洁剂的跨国公司来华发展业务，他们告诉员工的理念是：“制造最好的产品，清洁全世界！”相比之下，我们需要思考，如何从员工的兴趣和心理需求着手，用更加务实的价值观替代传统、陈旧的东西。
夏学銮（北京大学教授）：据我们做的社会调查分析，目前我国人的道德观、价值观有五大转变趋势：一是从传统价值向现代价值转变，但仍处于传统价值与现代价值混合共存的阶段。二是从他人导向向自我导向转变，过去有问题愿意找组织、靠单位，现在独立性很强，自己为自己做主。三是从义务导向向利益导向转变。四是从集体取向向个人取向转变。五是从理想主义向现实主义转变。这些趋势反映了当前人们价值体系变化的现实。
这些转变使现在的思想政治工作与过去有着显著不同：一是环境不同。过去的政治思想工作是在以政治为纲的封闭环境中进行的，现在则是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全球化开放环境中进行。二是性质不同。过去政治思想工作属于政治工作范畴，是为一定的政治目的服务的；现在则属于社会工作的范畴，是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服务。三是功能不同。过去的政治思想工作是阶级斗争的一种手段，追求机械团结，舆论一律，政治同一；现在则是和谐关系、稳定社会的一种手段，提倡有机团结，促进社会的和谐运行和均衡发展。四是形式不同。过去的政治思想工作往往采取政治高压和群体压服等非人道的形式；现在则更倾向于采取信息提供、咨询辅导和态度改变等一系列人性化的社会工作和劝说科学方法。五是结果不同。过去的政治思想工作以人划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非友即敌；现在则以承认对象的多样性及其合法性存在为前提，疏而不堵，细而不粗，求同存异，和而不同，因人制宜，润物无声。
是非面前要当好裁判，矛盾冲突面前不能只当裁判
主持人：当前，我国正在进行公民道德建设，重建社会道德体系。在这样的背景下，针对人们的思想现状，思想政治工作者应该做什么？
赵晓：最新的西方经济学与管理学研究已经将“精神资源”的分析纳入经济增长和企业竞争之中。相比之下，中国社会一个容易被人忽视的问题就在于，相比我们正在建设的市场经济的内在需求而言，我们的精神资源、伦理资源是那样的贫乏，人与人之间的友爱、亲善和诚信是那样的稀缺。由于社会忽视了这一问题，并缺乏有力的措施，“各人自扫门前雪”，这种心态与我们追求的小康社会是不相符的。
夏学銮：新时期思想政治工作与公民道德建设是密不可分的。当前我国经济上正处于经济起飞、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重要时期；政治上正处于新老交替、大力推进民主政治化的转折时期。因此，新时期的思想政治工作必须紧紧围绕着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这个新时期工作的主题进行。
一是弘扬正气。现在的思想政治工作不像极“左”时期那样先破后立，以大批判开路，而是树立范式、弘扬正气。是非不分、正邪不辨是思想政治工作软骨病的表现，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更是思想政治工作的大敌。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应该忘记思想政治工作的弘扬正气功能。二是价值澄清。帮助个人、群体、组织和机构澄清被市场交易法则模糊了的、弄乱了的价值规范，分清何者当为、何者不当为，何为正义、何为邪恶和道之起止的界限。在某种意义上说，思想政治工作要履行古代“大学”的功能，即“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三是疏通隔膜。由于种种原因，当前在邻里之间、同事之间、上下级之间和群体之间出现了关系疏远和情义隔膜等传统价值被腐蚀和受破坏的情况。传统社会价值包含着社区情义、社会信任和民族魂魄等重要内容。当前思想政治工作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在社区和各种组织中疏通隔膜，催化连结，重建优秀传统道德和精神家园。四是理顺情绪。改革开放20多年，我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和综合国力有了很大提高，人民的总体生活水平有了很大进步。但是，由于两极分化严重和其他社会不公正现象，当前在人民群众中多多少少存在着因相对剥夺感而产生的一些不满情绪。我们要做好理顺情绪的工作。五是化解矛盾。安定团结的社会环境是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基本前提，因此，思想政治工作者还肩负着化解矛盾、消除冲突的重大责任。当风起于青萍之末的时候，就察觉，就介入，把问题解决在萌芽状态，为实现新时期的中心任务创造良好的社会人文环境，促进社会的和谐运行和均衡发展。六是促进转化。当矛盾、冲突发生的时候，思想政治工作者的主要任务不是当裁判，简单化地指出谁对谁错，而是促进转化，把坏事变成好事，把问题暴露转变成问题解决的契机。
要探索新形式、新方略、新话语
主持人：现在的人对思想工作有着更丰富、更具体和更高标准的需求，期盼“思想上解惑、精神上解闷、文化上解渴、心理上解压、能力上解弱”。怎么做才能满足这样的需求呢？
夏学銮：面对新形势和新任务，我们的思想政治工作必须与时俱进，采取新形式、新方略和新话语。我认为，新时期思想政治工作的新方略拟应采取“六个结合”的方式：
一是典型文本和日常叙述相结合。典型文本即官方发表的正式文本，即正式话语；日常叙述即老百姓的日常话语。把典型文本转化成老百姓的日常话语，不仅为当前世俗化的时代特征所要求，而且也为增强思想政治工作的效果所必需。“假、大、空”的说教已不适合于这个以利益考虑为中心的世俗化时代，把主流文化的典型文本转变成老百姓能够听懂的日常叙述，是思想政治工作适应社会转型的一个方略。
二是社会目标和个人目标相结合。我们在进行思想工作的时候，不仅要讲社会的目标是什么，而且要讲个人的目标是什么，以利于调动个人实现社会目标的积极性。把社会目标和个人目标相结合，是思想政治工作适应转型期中国人的价值从集体取向向个人取向转变的一个方略。从细处讲，就是思想工作要和问题解决相结合。存在决定意识，“衣食足而知荣辱”。必须把思想政治工作和实际问题解决结合起来，首先满足工作对象的基本生存需求，然后再谈其他。
王长存：现在做思想政治工作就是要搞好“两需相合”，把适应党的事业需要与适应工作对象需要有机统一起来，实现二者的紧密结合，才能收到良好效果。第一要“吃透上头”。思想政治工作是党的工作，只有着眼于适应党的事业发展需要，才有正确方向，才能实现自身价值。第二要“吃透下头”。从事思想政治工作的同志就必须树立“教育也是服务”的思想，自觉把为党的事业发展服务与为工作对象服务有机统一起来，把对党的事业负责与对干部群众个人负责有机地统一起来。
夏学銮：三是价值教育和知识提供相结合。认识需求是人类的基本需求之一，加之当代社会又是一个信息社会、知识社会，把价值教育寓于知识传授之中不失为是进行思想政治工作的一个聪明方略。
四是一般宣传和具体咨询相结合。进行一般性的宣传，对于改变人们的思想态度有一定作用，但不能高估。思想政治工作者必须针对具体人的具体思想情况进行有针对性的个性化运作，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把思想政治工作做到人的心坎里。
王长存：兴趣来自需要。我们进行的一切思想政治工作，只有适应工作对象的需要，才能雪中送炭、旱地降雨，使之感到“温暖”、“解渴”、管用，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乐于接受。
打开别人的心锁，还要和工作对象搞好交流互动，不能“只带嘴巴不带耳朵”。做思想工作的人要勇于成为“出气筒”。一是工作对象往往有一肚子“苦水”。一味用“我讲你听”的方式搞单向灌输，不给对方提供说话机会，不注意听取对方意见，就会使对方感到窝火憋气，甚至产生反感情绪和逆反心理。二是现在干部群众的视野和思路开阔了，观察和思维的独立性也明显增强了，很难再出现过去那种“一讲就通”、“一呼百应”的情况。他们对思想政治工作者施加的影响不可能简单地全盘接受，而总是把来自各方面的影响联系起来，经过一番独立思考再决定取舍，最终形成自已的思想，这未必完全符合思想政治工作者原来的意图，而是多种因素综合起作用的结果。三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思想政治工作者的思想也未必绝对正确，工作对象的思想也并非都是错误的。工作对象思想中的合理因素，有些可能正是思想政治工作者所缺乏的。思想政治工作者只有设身处地站在对方的角度来观察和思考问题，虚心倾听和吸收对方思想中的合理因素来弥补自己思想之缺陷，才能使自己的思想更接近客观真理，也才能缩短自己与工作对象的思想和心理距离，使对方实际地感受到我们具有实事求是、追求真理的诚意，乐于接受我们的思想，达到主客互补、共同进步的目的。
思想政治工作者要尊重工作对象，以平等的态度、讨论的方式、商量的口气与对方交换情况。博大宽容的胸怀、虚心诚恳的态度，鼓励启发工作对象发表不同意见，并注意及时发现、肯定对方意见中的合理因素是做思想工作屡试不爽的法宝。只有这样，才能使思想政治工作成为同志间愉快有益的思想交流过程，从而收到良好效果。
夏学銮：五是分清是非和耐心等待相结合。思想政治工作在有些情境中要抹稀泥，在有些情况下要分清是非。即使把是非分清了，还需要给人以转变态度的机会。思想问题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不能着急，只能耐心等待，要有诸葛亮“七擒孟获”的耐心和宽容精神来进行思想政治工作，这样的思想政治工作成果才是牢靠的。
以诚才能立信，以信才能服人
王长存：我再做点补充。现在大家对讲道理有三烦：一烦“伪”——违背客观事实、欺瞒哄骗的伪道理；二烦“空”——脱离现实、照本宣科、无实际意义的空道理。三烦“玄”——故弄玄虚、华而不实、艰涩难懂的玄道理。做思想工作一定要贴近工作对象的思想实际和现实生活实际，注重对具体问题进行具体分析，确保所讲道理具有可操作性，使人听了感到解渴、管用。用语要通俗、朴实、生动，深入浅出，确保所讲道理具有可接受性，使人听了感到亲切、易懂、易记。
搞思想政治工作要讲诚信，在当前具有特殊重要的意义。当前思想政治工作中的表虚情、说假话、许空愿、口是心非、言而无信之类现象着实不少，实际上是在愚弄干部群众，严重地败坏了党和党的思想政治工作在群众心目中的声誉。
从事思想政治工作的人要坦诚正直、言而有信，靠诚信为交流思想搭桥铺路。人与人相交，总是人心换人心。信服、信服，无信不服；诚信、诚信，无诚不信。许多同志都在研究思想政治工作的方法、技巧和艺术。这当然有必要。但也须明确，任何方法、技巧和艺术，都只有建立在真诚的基础上才能发挥积极作用。倘若教育人的人自己没有诚实守信的良好品质，那么他在思想政治工作中运用的任何方法、技巧和艺术，都可能被工作对象视为玩把戏、耍花招、糊弄人。“巧作不如拙诚”。没有真诚作基础的方法和技巧，往往还不如建立在真诚基础上的笨办法有效。
讲诚信，一是用真情。矫揉造作之虚情假意，只能引起工作对象的反感，不可能收到好效果。二是说真话。坦诚相见，开诚布公、推心置腹、“实话实说”；不讲言不由衷的违心话，更不能编造故意骗人的假话。三是求真理。思想政治工作只能靠真理的力量去征服人心，但讲真话决不意味着可以信口开河，必须注重实事求是，努力使我们讲的话符合客观事实和客观规律。说错了话要勇于承认和纠正，这本身也是真诚的一种表现。四是办实事。言出行随，说到做到，言必信、行必果。应当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扎扎实实地帮助工作对象解决实际问题，决不能“轻诺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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